Dreamland ─ Chapter 12（微虐，HE）
元宵节快乐！但这章可能不是个好的元宵节礼物
温馨提示：慎入！
本章字数4000+，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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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经过暗夜之路，没有人能抵达黎明。──纪伯伦（黎巴嫩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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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平静的生活就像一扇玻璃窗子，一旦出现一道小裂纹，之后就只会每况愈下。没有奇迹。
从那天起，段宜恩的病情就急转直下，浑身疼痛越来越严重，很快就已经到靠着吗啡贴片止疼都没什么效果的地步。才不过几天，他连从床上爬起来都要费好大的劲。
每次王嘉尔在户外拍摄素材回来以后，看到的都是段宜恩蜷缩在自己床上的样子。知道他疼，王嘉尔却无能为力。
他痛恨这样的无能为力。
为了更方便照顾段宜恩，王嘉尔的拍摄工作也不得不暂停下来，几经协调后，才决定将手头上提前拍好的几个片子都先交给同事处理。
这天，难得段宜恩精神还不错，王嘉尔在房间外的阳台支了躺椅，拉着段宜恩在那儿晒太阳。十二月暖暖的阳光洒在段宜恩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在他的颧骨下打上了一小片阴影。
王嘉尔怕他着凉，将盖在他身上的毯子又往上拉了拉，却被段宜恩笑着按住了手：“别拉了，也没有这么冷。再拉下去，我会先被闷死的。”
听了他的话，王嘉尔忍不住失笑：“你倒是有精神，还能跟我开玩笑。”
段宜恩沉默了一会儿，才换了个姿势望着王嘉尔，神情有些内疚：“嘎嘎，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王嘉尔摆了摆手阻止他道歉：“诶，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陪着你，我乐意！”
段宜恩露出笑容，接着咬了咬下唇，好一会儿后才淡淡开口：“嘎嘎，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对你老婆好。”
“突然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干嘛！”王嘉尔神色一凛，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语气都显得有些冷。
“人总要死的嘛，只是我的时间来得快了一些。”段宜恩依旧是一副淡笑模样：“好了，别闹。我在说认真的。”
王嘉尔扫了一眼他的神色，然后很快转开目光，没有回答。但这次，段宜恩似乎并不允许他逃避这件事，语气也严肃了几分：“答应我，嘎嘎。”
攥紧了衣角，王嘉尔别过头去，许久后才低声开口：“不用你说，那是我的义务。”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仿佛有什么情绪在隐隐流动着，然后才听见段宜恩轻浅的笑声，像放心了一样，什么也没再多说。
阳光落在日内瓦湖上，波光粼粼，王嘉尔却觉得湖面上好像笼了一层雾，让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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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宜恩的父母和Joey是在两天后抵达瑞士的，而段宜恩的情况，简单来说，很不好。
王嘉尔的身体一向健康的很，平时根本不会有机会去医院，因此当他站在病房外、靠在墙上嗅着医院里浓浓的消毒水味时，一时间竟有些难以适应。
怪不得段宜恩说不喜欢被关在医院里，要换作是他，他也不喜欢。
Joey从病房里踱出来，站到王嘉尔身边轻声开口：“谢谢你这段时间陪在Mark身边。”
“不用谢。”王嘉尔微微一笑：“是我要谢谢你才对。没有你，我见不到他。”客套完，他才又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Joey的神色又暗了几分，好一会儿后才回答：“医生要我们有心理准备，他……随时会蒙主宠召。”
“什么？！”王嘉尔猛地拽住Joey的手：“你什么意思？！”见Joey皱起眉，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恰当，忙又松开手道：“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怎么会？段宜恩明明说……”明明说还有不到一年……
王嘉尔突然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段宜恩没有骗他，只是跟他玩了个小小的文字游戏，让他误以为自己的时间还有将近一年，但其实根本没有他想像的那么长，甚至出乎意料的短。或许打从一开始他们在韩国碰面时，段宜恩的生命就已经所剩不多了。
“不管Mark说了什么，”Joey蓦地开口，打断他的思绪：“都是不想让你担心。我和爸妈都知道，他很在乎你。”
王嘉尔只觉得心里一涩，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再把话题接下去了，索性闭上嘴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与段宜恩在韩国重逢第一个瞬间的回忆，此时突然又划过王嘉尔的脑海。
他记得那个瞬间，段宜恩一身成熟的深蓝色大衣与黑色长裤，不再是他记忆里那副美国少年轻松自在的模样。
他记得那个瞬间，段宜恩额前亚麻色的碎发从那双干净漂亮的眼前晃过，他看到段宜恩望着自己时眼底猝然亮起的微光。
他记得那个瞬间，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他什么也不想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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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宜恩最后还是决定要离开医院，自由地度过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所以离开医院以后，他就让王嘉尔用轮椅推着他，到日内瓦湖畔他们重逢的那间小教堂去了。
距离一月已经不远，寒冬就快要过去了，小径上的泥土夹杂着碎冰，有些湿漉漉地不大好走，王嘉尔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段宜恩的父母和Joey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跟着，一块儿来到小教堂前的坡尖上。
此刻小教堂前的景致与王嘉尔十月份抵达这里时看到的很不一样，放眼望去，天色阴沉沉的，只有几丝阳光能穿透厚重的云层。原本满山满谷的褐黄色已经不见踪影，只剩大片大片光秃秃的枝桠，有些枝条上甚至还留有白色的残雪。上次见到的老牧师今天不在教堂里，只在紧闭的门边留下了一柄用来铲雪的铁铲。
王嘉尔把轮椅推到小坡的最前端，让段宜恩不用费太多力气就能看到整片山下的景色，段宜恩斜靠在椅背上，风一吹，似乎有些冷，牙齿格格地打颤，王嘉尔连忙解下自己的围巾给他围上，他微微一笑，道了句谢谢。
蹲在段宜恩脚边，王嘉尔问他：“怎么突然想到这里来了？”
段宜恩笑了笑，一句话说得有些吃力：“本来想看看里面的十字架的……但是，我可能看不到了……”
王嘉尔立刻一把握住他垂在腿上的手急道：“不会的！我们明天，明天再来！明天一定能看到的！”
段宜恩仰起头，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来，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快了……”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止住了话，脸上的笑容也一寸寸褪去。
以为段宜恩又不舒服了，王嘉尔握着段宜恩的手紧了紧，忙问：“怎么了？很疼吗？哪里疼？啊？”
段宜恩凝视着他摇摇头，接着反握住他的手，王嘉尔一抬头，就在他眼里见到闪烁的泪光。
“我……舍不得你……”微弱的气音轻轻飘进王嘉尔的耳廓，却重重捶在他的心间。王嘉尔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一片空白。
摸不着，抓不住，掌握不了。王嘉尔知道自己快要失去段宜恩了。
“照顾好……自己……你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连我的份……一起活下去……”段宜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王嘉尔都不得不将耳朵凑到他的嘴前，才能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
“如果有……下辈子……不要娶别人了……跟我结婚……好吗……”
王嘉尔慌乱得近乎疯狂地点头，仿佛怕段宜恩看不见似的，眼泪也终于止不住地往下落。
“太好了……”段宜恩笑了：“我爱你……嘎嘎……”
闭上眼睛，段宜恩眼角的泪珠终究失了速度，沿着他的颊边坠落，握着王嘉尔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云层遮住了缝隙中最后一丝阳光，王嘉尔知道，他心目中的阳光也跟着消失了，此生，他将再次与黑暗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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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宜恩的告别式是在日内瓦举办的，整场告别式上，王嘉尔一滴眼泪也没掉。因为他知道，段宜恩不会想看到他难过的样子。
告别式结束后，Joey在空无一人的小教堂里找到王嘉尔，并抱了一个大盒子给他。“这些是我们在Mark的衣柜里找到的，应该是他藏起来的东西。虽然锁起来了，但我觉得还是交给你比较好。”说完，Joey就先转身离开了。
盒子看起来很大，但是抱起来并不是很重，王嘉尔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仔细研究起锁来。
四位数字的密码锁，王嘉尔毫不迟疑地尝试了1232，果然马上就打开了。盒子里只有三样东西。一张照片、一件叠得整齐的蓝色卫衣，还有一幅被卷起来的图画纸。
王嘉尔一眼就认出那件蓝色卫衣，那是他们去韩国游乐场的时候他给段宜恩拿去的衣服。之后就没再看段宜恩穿过，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有这件衣服的存在，没想到段宜恩居然把它小心地收了起来。
──傻瓜。
拿起卫衣上面的照片，王嘉尔猛地就愣住了。
这张照片是他们在“爱来魔相4D艺术馆”时拍的，就是那张有着戒指和捧花的“求婚”照。当时段宜恩偷了他手机里的照片，不告诉他原因，还说等回美国时再告诉他。
只可惜后来，是他先落荒而逃了。
仔细端详那张照片，王嘉尔突然注意到照片中段宜恩的嘴巴微张，好像正在说什么。
“Would you marry me？”
当初那个一直被埋在他记忆深处的声音蓦地再次响起。他本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眼眶有些发涩，王嘉尔匆匆搁下照片，转而拿起最后的图画纸小心翼翼地摊开，谁知目光刚触及图纸上的内容，又被生生定住了。
图纸上，是他。那个背着单反、蹲在日内瓦湖畔逗弄CoCo的他。
当时他偷偷拍下的那个在作画的段宜恩，居然就正在画他。
“真正美丽的东西要用眼睛去看，照片拍不出来。”
憋了整场告别式都没落下的泪水这会儿终于决了堤，王嘉尔忽然觉得像有什么东西发狠似的撕扯自己的心脏，他张大嘴巴用力呼吸，却觉得快要吸不到气，像鱼儿突然离了水，窒息一样的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嘉尔仰起头大吼，阵阵回音回荡在小教堂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哭声，隐隐中透着丝丝的绝望、无助及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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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后的生活看起来似乎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样，去瑞士前意外的一晚让王嘉尔添了一个儿子，大胖小子长得很快，当有一天王嘉尔惊觉儿子已经到了要上幼儿园的年纪时，他才猛然发现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而日子，也终是这样过来了。
要不是衣柜里藏着的那只盒子，加上CoCo时时在家里蹦跶，他都要怀疑那段“叛逆”的日子只不过是一场梦。
──段宜恩，明明说好要一起养CoCo的，你怎么食言了呢……都说了食言的人是小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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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儿子的个头已经比王嘉尔还高一些了，为人自律，学业成绩也不错，后来考进了重点大学，没让王嘉尔失望。
但儿子始终不明白，当自己提出想到韩国当一年交换生的想法时，父亲为什么出神了许久才同意他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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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嘉尔身边待了快三十年的妻子病逝了，料理完妻子的后事后，王嘉尔突然说想到日内瓦去养老。临走时，还特意从衣柜里翻出一只儿子从没见过的箱子。
王嘉尔将玻璃橱柜里那台珍藏得好好的古董单反相机也收进了盒子里，儿子劝他别带了吧，左不过是一些没用的破烂跟古董。结果被他狠狠训了一顿。
从儿子有记忆以来，这好像是父亲第一次这样凶自己。
然后……没有然后了。
几年以后，儿子在整理遗物时看到王嘉尔的遗嘱，遗嘱上说，他的告别式就办在日内瓦，到时一定要将他葬在一个叫“段宜恩”的人旁边，其他地方，他哪里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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